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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码头经营 表妹横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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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生进城前去码头那里看了一通,就几条小舢板,运了些粮食要去太原,经贼兵这么一闹,再加上北方今年收成依旧不太好,太原粮价狠涨了一钱多,这些粮食运过去就是三成的暴利,这些小商贩闻着商机便来了,由此可见这个码头实是块宝地,以后北方的生意无论烟草,粮食,茶叶,丝绸布匹我们都能大口吃进,大量倾销,从此日进斗金不在话下。”范永斗谈论起本行格外的精神抖擞。
“这就是所谓的垄断吧,别人要用码头,我们就可以涨费用,抬高他们的成本,打压竞争对手。”王朴也对日进斗金憧憬不已。
“将军不愧是用兵如神,一语道破天机也,哈哈哈。”两人心意相通,相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不过,小生以为居安思危,方可避不测,这码头是一块大肥肉,本该是当地豪绅的禁脔,被咱们抢过来,人家难免眼红,会不会跳出来搅局,坏我们的好事。”范永斗皱着眉头说道。
“那依你该如何。”王朴问道。
“攻其要害,分而制之,当地豪绅之中,有钱的多有势的少,有钱无势必不敢与我等作对,我们只要安抚住那些有势的便可,其中以县令陈士良为最要害之人物,只是此人官声不坏,找不到把柄。不知能否用钱买通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烦,陈士良如果足够聪明,就不敢为难我们,我要是走了,贼兵就会打过来。稍有不慎把县城丢了,他的命就没了。”王朴得意洋洋的说道。
“将军的意思是贼军还没有剿灭干净,对对,这样一来不止是县令大人,县城里所有人都不敢乱来,将军这支大明精锐镇守该地,他们才能睡得安稳,要是把将军赶走,那以后就可能有钱也没命花了。”养寇自重这种事以前只在书里听过,今日真的见到了,范永斗不免激动万分。
王朴在心里暗暗吐槽:就崇祯那种不把百姓逼死就誓不罢休的治国方法,这贼兵永远也别想剿干净,而且以后只会越演越烈,贼势滔天,白骨露野,再过十年以后北方会成为人间地狱,当地百姓若要活命就必须紧紧抱住王朴大腿,绝不敢跟他玩什么幺蛾子,他就是庇护当地百姓的守护神。
就在王朴和范永斗两人一边加紧修复被贼军毁坏的码头设施,一边等宋扬那艘海船,望眼欲穿时。北方太原秦家出个大事,原来陈名夏听说王朴在平陆县一鼓荡平贼寇,便觉得报仇无望,心灰意冷,向秦坤安请辞,秦坤安实在想撮合这一对,一边拿好话留住陈,回头传消息给秦金玲,当晚更给了特许让秦金玲约情郎出来相会。
“陈郎,你,你为何要这样对我,难道奴家不值得你爱惜。”一见面,秦金玲就无比伤心的质问道。
“不,并不是你的错,只是我对不起王朴兄弟,他爱慕你,我不能横刀夺爱。”陈名夏想到王朴出征告捷后得意的嘴脸就恨得咬碎了牙。
“这说的什么话,那人,他与我有何相干,怎么又提那个人。”秦金玲捂面大哭,断肠泣血。
“怎么能说无关呢,他明明说你,你是有关的。”
“什么,他说了什么,那个,那个坏人要毁了我吗。”秦金玲怒目圆睁上前去揪着情郎的衣领,已是几近奔溃。
“你若想证明无关,倒也不难。只要……。”陈名夏故意卖个关子。
“只要怎样。”秦金玲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“只要去信御史告发他,说他品行不端,曾欲对你不轨。”陈名夏觉得此举未必能整死王朴,但只要能令其声名狼藉,间接就能洗白自己的污点,人们不会相信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会有本事打败自己,必会以为这是作弊的结果。
“可是,可是这不是真的,我是清白的。”秦金玲直觉此事不妥,什么样的情郎居然会要她自毁清白。
“我知道你是清白的,只是要你与王朴决裂,从此老死不相往来,只要你告发他,他必定恨你入骨,从此就不会再来纠缠你我,我们便能安心在一起长相厮守。”
“是吗。”秦金玲有些不解,又有些心动,她还是不太放心,问道:“那我的名节怎么办,从此我哪里有脸去见人。”
“我们以后就到南方去了,你不说,我不说,谁能知道,再说这件事从头到尾,我都一清二楚,怎会疑你,为了我,你受此委屈,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的。你是个守身如玉的好姑娘,将来也会是个好娘子。”
“嗯,只要你不疑我就好。”秦金玲挂满泪珠的脸上羞涩一笑,听了情郎的这番肺腑之言,心里甜滋滋的。
从小长于深闺之中,不识生人的秦金玲以为这封告发信送出去的后果只是与王朴绝交,她本就十分痛恨这个表哥,故而没有过多犹豫,回房便写好交给陈名夏。但是此时王朴已经是一支募兵的节将,大明朝廷对待募兵一向十分慎重,因为这种军队战力强,又是只认钱的雇佣军,万一造反后果极为严重。
山西监察御史孙榆见这封信涉及一个募兵节将,立刻便五百里快马急递御史台,第二天就上了廷议,普通百姓都知道生不入公门,死不入地狱,更何况这封信捅了天,被承上了金銮殿,想太原秦家这种毫无根基的小门户焉能承受随之而来的风暴,廷议必涉及党争,而一旦涉及党争就很难善罢。
“臣左都督王威启奏,当时小儿王朴因过错被臣严惩,打昏厥了两次,在太原养伤两个月不能下榻,信中所言纯属污蔑。”左都督王威急了眼,急忙出列承奏。
“臣礼部侍郎徐光启复议。王朴有才,恐惹人妒忌,设计陷害。”礼部侍郎徐光启出列力挺王威,朝堂上微微骚然,东林党居然跟武职勋贵搞到了一起,这是什么情况,他们不是一向不合吗。东林党能在历次党争中力克浙党、楚党、齐党、秦党、阉党,打遍天下无敌手,靠的就是全心全意党争,心无旁骛,不计后果。就是狭路相逢无节操者胜。很快一众东林党也纷纷出列复议,此时东林党在朝堂上人多势众,号称众正盈朝。
崇祯想起前段时间关于平陆县剿贼的那三份搪报,战虽打赢了,但贼头跑了两个,监军御史黄大虎在搪报中痛斥王朴用兵呆板,暮气不可教。县令陈士良的搪报则是盛赞王朴善练兵,神甲营酷似魏武卒,惯于凭力制敌。王朴的搪报罗列了数字,如流水账一般,最后还有对自己失误的反省。给他的印象是王朴人如其名,朴实无华,既没有多大本事,也不弄虚作假。崇祯对王朴的印象不错,能练兵还老实的武将用起来更放心。
“罢了,王朴平贼有功,赏银还未议,就要议罪,人家会寒心的。”崇祯下了定论,廷议转到了下一个议题。
东林党的党争风格是不动手则矣,一旦动手就如狮子搏兔,必尽全力,绝不给敌人翻身的机会。很快锦衣卫就来到太原,秦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就被下狱,论罪流放海南,主犯秦金玲更被卖入教坊司,倒霉的山西监察御史孙榆也被论罪革职。
王朴震惊之余,决定亲自到太原教坊司赎秦金玲,他不敢想象从小娇生惯养的小表妹如果在那种地方受辱,该承受何等痛苦。
然而当王朴带着银子日夜兼程赶到太原,问了教坊司才知道,秦金玲已被人高价买走,买主竟是老仇家本城的参将龚文达。明知上门要人必会受辱,可王朴实在没有法子,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参将府。
“龚大人,咱们同朝为官,驻地又近在咫尺,以后难免有并肩御敌,相互扶携的时候,今日王某有所求,秦家妹子听说就在贵府,只要龚大人肯开个价让给王某,这份人情就算我欠下,将来贼军万一从陕甘打过来,太原告急时我必定亲自率军来救,战场上还你人情。”王朴信誓旦旦的说道。
“王节制,你年少有为该不缺女人才是,这个秦家小姐长的嘛,也还不如你那几位美婢,为了一个这么平庸的女人值得付出如此代价吗。”龚文达很好奇的问道。
“自然是值得的,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。”王朴苦笑道,明朝人的审美与他截然不同,也不知这样的偏差如何演就。
“看不出来王节制还是位多情种,哈哈哈,可惜你那表妹在落难时一直吵着要见的那人叫谁来着,还是个才子。”龚文达抿了口茶,悠悠然说道,他判断王朴与陈名夏是因为争美而结仇。
“小表妹的事我知道不多。”王朴至今仍想不通秦金玲为何要写信诬告他。
“那人叫陈名夏,他是东林党人。”见王朴矢口否认,龚文达暗暗冷笑,这小鬼贼滑头,此次御史孙榆就是栽倒在东林党和王朴的联手围攻下,这分明就是一伙朋党,专门陷害忠良的一伙奸党,他娘的老子好想入伙。
“陈名夏,我好像有点印象。年初因为一点小事与他起了争执,后来就和解了,我只和他见过一次面。”王朴听不懂为何要提这人。
“那就怪了,姓陈的分明跟你有仇,不然不会唆使秦小姐去告发你,孙榆被罢免时,我就在旁边,据他说是陈名夏,一个东林党后生交给他的信。”龚文达有些不信,按王朴的说法,这个姓陈的没理由要对付他。更为诡异之处是王朴和东林党分明是狼狈为奸的一伙人,陈名夏居然朝自己人捅刀子,要说年轻人因为争风吃醋起冲突,不顾一切倒也说的过去,可听了王朴的说法,又似乎不太像。是敌是友都还没分清就乱捅刀子,姓陈的简直莫名其妙,东林党对后辈的培养太不用心了,如此下去恐怕富贵难保。
“就是说这一切幺蛾子都是因为陈名夏。”王朴皱着眉头想了许久,终于有些眉目了。他深吸口气,问道:“我那小表妹龚大人怎么说。”若真是因为自己使陈名夏怀恨在心而报复秦家,那他对小表妹和秦家的亏欠实在难以弥补,所谓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
“当然是还给王节制,我要来何用。”
“谢龚兄弟,大恩大德。”王朴起身作了个长揖。
“你我过去有些小误会,都过去了,以后王老弟有什么好事,就请拉兄弟一把。”
“这个自然,我正与人做烟草生意有没有兴趣入伙,你给秦家妹子赎身的钱就算参股的本金,以后龚兄弟定期派个亲信去平陆县查账,我们按季分红,童叟无欺。”两人就这样化敌为友,在这个末世求生不易,每个人都在挣扎,聪明人只能放下从前的仇隙。
来到府邸后院,龚文达伸手推开房门,屏风一侧秦金玲病弱的身影赫然呈现在忧郁的微光下。王朴迎上去,轻唤一声:“小表妹。”
秦金玲闻声抬头看了看,只是一笑,神色中尽是哀愁,又有一丝嘲讽。
“表哥,陈,陈郎在哪里,你莫要害他。”秦金玲噙着泪,苦苦哀求道。
“陈名夏,那人我可不敢杀,虽然我很想杀,可他是东林党,那些人抱团不好惹。”王朴听出秦金玲已是精神有些异常了,也不知这几句实话到底算不算宽慰之语。
“表哥,你帮我杀了那人,那个挨千刀的骗我。”秦金玲忽然又冷眉怒目,豁然起身揪住王朴衣领,王朴连忙扶住身子虚弱摇摇欲坠的表妹,把她按在椅子上,心里只是惊恐不已,这是精神分裂的症状,因为深受打击形成了双重人格。
“这是陈郎的词,你看,写的真好,表哥你是写不出来的,所以金玲喜欢的是陈郎。”秦金玲又含情脉脉的摊开手,盼顾深切,一脸的骄傲。
“表妹,我们去找你的陈郎。”王朴纵然是铁石心肠,也不免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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