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常娘子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管事。
织坊里开设识字班,轮休时把女工们聚在一起教她们认字。
自打程卿盯上了军队的生意,织坊的订单不断,女工们都很辛苦,何婉基本是强制她们休息,然而这些女工并不想休息太长时间,做袜子和手套是计件算工钱,做的越多工钱越多,进了织坊的女工都是走投无路的女子,唯有银钱能带给她们安全感。
能多挣银钱的时候,就要拼命挣,去上识字班,多浪费时间!
不过是何婉在织坊威望重,她有这个命令,女工们不敢不去。
同样是在院子里听课,有人在想还没钩完的半只手套,有人在想明天织坊的伙食,也有人全神贯注在听在学,识字班开办了两个多月,就有了不同的教学效果。
常娘子就属于全神贯注在听课的那种人。
给女工们上课的是县学的学生,没有参加调研小组的,程卿还是会给他们机会学以致用,特别是那些年龄十二三岁的,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,去织坊也不必讲究男女大防,派他们去给女工们当老师,反会激发他们的学习激情。
用程卿的话说,要课业好的学生才配去,自己都学不明白,去教人识字,被一群女工们的提问难倒,那就真丢人了!
这些小老师们去了织坊,才发当老师有多么不容易。
女工们年纪稍大的都能当他们娘了,哪会认真听他们说话呀,像常娘子那样上课特别认真的,小老师们难免偏爱几分。
小老师们愿意教,常娘子愿意学,每学一个新字都会在沙盘里反复练,两个多月过去了,何婉兴之所至,给女工们来了一场考核。
常娘子的识字数量遥遥领先,这两个多月,凡是识字班教过的字,常娘子居然都记住了!
何婉见她如此好学,追问她的学习方法,想给其他女工做个参考。
常娘子也没有特别灵巧的法子,她能记住这些字,全靠死记硬背、勤学苦练,至于学习的动力,说来也没什么稀奇,常娘子有三个孩子,最小的孩子三岁,最大的孩子已经七岁。
如果家里有条件,七岁的孩子早该送去学堂启蒙了。
这不没条件吗?
常娘子一看织坊里有识字班,赶紧抓住了机会拼命学,自己把字记住记牢了,回去才能教孩子。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!
这就是常娘子的学习动力。
织坊里并不是每个女工都有这样的追求,大部分女工很安于现状,觉得有个落脚处,有吃的,能拿工钱已经很满足了。
何婉并不是很失望,这些女工们就像是圈里的牛羊,被世俗的规矩驯化多年,固有的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。
不过不要紧,哪怕是牛羊,何婉也知道该如何吊着她们前行。
考核之后,何婉把学习最认真,识字最多的常娘子提成了管事,织坊就相当于一个工厂,女工们都是生产一线的工人,在这之前,管事全由何婉和邵大户的家仆担任,有关织坊生产方面的事,甚至连邵大户的人都不能染指,全是何婉信任的人。
女工们没想过何婉会在她们当中选管事,常娘子夺得头筹,成为女工们羡慕的对象,也为女工们树立了一个榜样。
在织坊,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能满足温饱,做的多,挣得更多。
在本分之外还不断学习进步,便拥有晋升机会!
常娘子这个榜样一旦树立,女工们便有了奔头,上识字班时再没有人敢走神,哪怕在沙盘上写的字缺胳膊少腿儿,大家的态度至少是端正的。
想做管事,就必须要会识字,否则连货单都看不懂,还当什么管事。
当然,常娘子当的只是小管事,织坊的大管事不仅要识文断字,还要会打算盘会记账,如果学到了这样的本事,便有机会当大管事,或者去织坊的店铺里做账房、当掌柜。
这消息一出,女工们又盼着织坊赶紧开珠算班和记账班。
女工们求知若渴,程卿派去的小老师们有点慌。
打算盘和记账,他们自己都不会,怎么教?
学生们求助程卿,程卿这个始作俑者憋着笑:“不会的话,你们就学啊,织坊里都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子,你们忍心让她们失望?”
自然是不忍心的。
都是半大孩子,最需要别人认可的年纪。
先前女工们学的不认真倒也罢了,现在女工们迸发了极大的学习热情,望着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,他们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程卿将县学的这一批学生视为“火种”,只要是自己会的,恨不得都教给他们。程卿从来不觉只学习四书五经就能改变大魏,有用的知识那么多,她自己也不是全会,而且她感兴趣的,不见得就是学生们的兴趣所在,所以才有调研小组,才有织坊的教学任务。
在这些学生们没搞明白什么是值得他们追求一生的理想和事业前,程卿要把“平等”和“求真务实”的洗脑包塞给他们。
靠程卿一个人,消除不了阶级的鸿沟,她现在塞给学生们的想法,将来可能会被大环境改变。
不遵从平等,懂得怜悯也行,尊重生命,别去糟践女子和身份不如他们的人。
退一步说,这些学生将来仍然不尊重女性,不知是最普通的百姓撑起大魏帝国,至少还学了许多实务,不会变成一无是处的酸腐书生,站在程卿的立场说,勉强算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吧。
小程大人为这一届学生是操碎了心。
在萧云庭下第二批订单二十天后,大魏和北齐如俞显所说,再度爆发战争。
阿古拉休养生息半年多,是睡醒的猛虎,来势汹汹!
两军已经开战,织坊才把朝廷的订单做完,何婉累到病倒,程卿叫来胡典史吩咐一番:
“本官要亲自押送这批军需去兰州,秦安县衙的事务,就托付给胡典史了。”
胡典史知晓厉害关系,再三向程卿保证。
和程卿对着干的朱县丞和韦主薄,早就关进了大牢,数罪并罚,这两个都不仅是丢官革职那么简单,能不连累家人已是最好结果。
胡典史以前是胆子小,才和朱县丞搅合不深,但朱县丞的罪状落实后,胡典史如今也在夹着尾巴做人,向程卿表忠心都来不及,哪敢背着程卿捣鬼。
程卿点了几个学生随行,带着袜子和手套装车,浩浩荡荡直奔兰州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