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“公主啊。”
京剧念白响起,咚咚咚、接着推京胡的口技声。
听着传来的声音,牢房处的一人忽然停住了脚步。眉头动了动,公主?还有这声音,为何如此奇怪?
文宗顺着传来的方向,像做贼似的,轻轻的走了进去。
一道瘦弱的身影,煞有其事的甩了甩袖子。
右手摆了个剑诀式,拇指压住无名指,小指一同弯曲,食指与中指合拢要直,梨园行中称为怒发。
京剧《霸王别姬》中,虞姬舞剑式,也有此式。四功;唱、念、做、打。五法;手、眼、身、法、步。
哪怕是牢里唱戏,也得有仪式感。
西皮快板的节奏响起,苏画开口唱到:“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,贤公主又何必礼义太谦。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,忘不了贤公主恩重如山。”
.....
远处偷瞄的文宗,脸色铁青。虽然搞不懂苏画在做些什么,不过字里行间的意思大概其的知道一些。
你小子还敢勾搭公主,不仅如此。你本名竟然叫杨延辉。你不是叫苏画吗?好小子,你到底在外面编造了多少名字。
“公主叫我盟誓愿,屈膝跪在地平川,我若探母不回转。”
此时一旁的霓裳,学着苏画交给她的,接话道:“怎么样?”
苏画又是一句念白:“罢!”,紧接着西皮摇板:“黄沙盖脸尸骨不全。”
此时应该是霓裳的念白,道一声:“言重了!”
这出戏,也是传统戏剧中的《四郎探母》,别名《北天门》。根据杨家将的故事改编的大戏,特别经典。
苏画夫妻二人,唱的的是《坐宫》中的一折戏。唱词的内容,杨四郎表明身份,铁镜公明白事理,助他偷箭过关的故事。
大概的唱词,换成大白话就是这样的。
公主:要是给了你令箭你不回来咋办?
杨四郎:我连夜就回来。
公主:哼,路辣么远,咋可能一夜就回,骗子!
杨四郎:我骑马!
公主:你发誓?
杨四郎:我发誓,我这辈子都跟你在一起,哪也不去️!
甜言蜜语get√
公主:等着,老婆这就去给你偷箭。
西皮快板的声音打响,此戏高潮的部分就要来到。
“公主去盗金鈚箭,本宫才把心放宽,扭转头来...”这里是京剧中的一个嘎调,唱腔中大幅度的翻高腔。
后文唱词便是:扭转头来叫小番,备爷的战马扣连环。在叫小番的嘎调上,只要肯卖力,保证台下的观众都会叫好。
苏画深提起了一口气:“扭转头来,叫小....”
番字还没出口,苏画看着面前的男人,真是对应了剧目的唱词:吓得我浑身是汗。
连忙把后续的字,吞进了肚子里。恭恭敬敬的行礼,道了一声陛下。
陛下?
霓裳还在闭着眼睛品味,不是叫小番吗?怎么改叫陛下了。
“相公,你这里的戏词唱错了...”霓裳不免睁开眼提醒了一句,就看见苏画跪在地上,牢门前站着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。也是大惊失色,快步走到了苏画的身边,一同跪下。
“民女董霓裳,参见陛下。”
看着夫妻俩低头不语,文宗轻轻的咳了一声:“苏爱卿好兴致啊,事到如今,你还有心思在牢中唱戏。”
“这不是,下官闲着无聊嘛。”
苏画哭着脸赔笑道:“再说了,牢中也没有规定,说不能在白天唱戏吧?”
文宗冷哼了一声,让苏画夫妻二人平身。身后的衙差眼尖,马上就拿来了一张,从表面上还看得过去的凳子。
“陛下,寒舍简陋,恕微臣招待不周。”
这么一说,倒是显得文宗上苏画的家中做客一般。饶是一副严肃的文宗都忍不住破了功,身旁的衙差也是低着头,努力的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。
文宗大手一挥,说道:“这里没你的事,先退下吧。”
那衙差这才毕恭毕敬的告退,牢房中本来是一片热闹,自从文宗的到来,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。
苏画坐在了牢中木凳之上,低着脑袋数着鞋上的茅草。而霓裳则是紧紧拉着苏画的衣角,如坐针毡一般,看起来十分紧张。
过了一会儿,文宗又咳了一声。
“怎么刚才来唱得那么热闹,怎么朕一来就蔫了?”
苏画哑口无言,你是一国之君,谁敢在你面前大声喧哗:“瞎唱罢了,微臣的靡靡之音是难登大雅之堂。况且看起来,陛下龙光满面,今日一定是龙颜大悦。”
“微臣,还不想扰了陛下的清净。”
“看不出,你还会看面相啊?”文宗挑着眉看了一眼苏画,似乎话中有话,摆明了是在勾起苏画的好奇心。
苏画知道,但是也没有点破,接过话题道:“微臣幼年时期,曾跟随过一个云游的道士,学过几年的占卜之数。星象命理,也是略知一二。”
这可不是苏画瞎吹的,他小时候在乡下跟爷爷生活的时候。村里真有一个跳大神的老头,苏画也是真真切切的学习过所谓的占星术。
不过后来上学的时候,提倡尊崇科学。
久而久之,也就把这门手艺荒废了。所谓的奇门遁甲,搁在以前,苏画只是觉得是一种高级的微表情读心术罢了,倒是放到大唐这个年代,他还是真相信算命这一说的。
“那你倒是说说,朕有何喜事。”文宗也是不紧不慢的模样,他是吃定了苏画一定会开口问。所以他就不说,也不知道文宗是在置气,还是测试苏画的本事。
一听到苏画还会知道占卜,霓裳也把耳朵俯了过来。
“微臣昨日夜观天象,发现星宿异动,北方玄武执名神君,所管辖的第一星宿,斗宿星光大盛。诗云:斗建者,阴阳始终之大门,大政生平之所。”苏画煞有其事的学着神棍的模样,掐了掐手指。
“又根据八百六十卦之中的无妄卦,客卦为乾,意属无妄之灾之意。若北方真有意外,那只有是益州城破。可是卦象属雷,特性是正在运动,北方紫气大聚剑指长安。微臣就料定,秦王前线告捷,双夏退兵。陛下高兴的事情,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吧?”
听起来玄妙无比,实际上确是苏画在扯淡的。
卦象的意思真的,但是这个真是他算出来的吗?其实是早上醒来的时候,耳朵尖听到了关于益州的一些风向。
文宗前来地牢,就说了前方一定了出了不小的问题。如果是坏事,他就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面前,听着自己胡说八道了。那么真相就只能是一个,益州守住了,他当初提起的计划成功的实现了。
“怪了!”
文宗有些不相信的叹了一声,随机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衙差。
“你们这几日,可有在牢里谈论起前线之事?”
面对不怒自威的皇帝陛下,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回禀陛下,这几日除了小的前来送饭,并无他人来过。小人也从未提过前线之事,小人也不懂前线发生了何事啊。”
那人就差声泪俱下,但是如今的情况,也多少令人相信了他。文宗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了,让他退到一旁。
文宗带着审视的眼光打量了一眼苏画,身旁的霓裳也是投来难以置信的阳光。虽然听不懂自己相公在说些什么,但是看陛下的动静,好像一切都如苏画所说的一般。难道...相公他真的会算命吗?
又是过了良久。
“朕是该叫你苏画呢?还是苏云谨。”
苏画难道不妙,难道文宗发现了什么。
但是还一副波澜不惊的回道:“微臣姓苏名画,表字云谨。这是我们哪里的习俗,自冠礼之后,都以表字自称。陛下若不信,可问霓裳,便知真伪。”
还好提前留了一条后路,当初在凤栖楼的时候,跟霓裳结为夫妻的时候就说过自己的真名。现在想起,当初的坦诚相待,实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。
还没等文宗问起,霓裳就开口言道:“回禀陛下,我相公之名确实是一个画字。”
“那为何户部、大理寺查明所有卷宗,都不见你的档案。”
“微臣踏入长安,也是云里雾里。醒来已经记不起家中一点消息,自知苏画之名。”
“竟然还有此事,你倒是把来龙去脉跟朕说清楚。”
夫妻俩对视了一眼,苏画叹了一口气。这才缓缓开口,如此这般,如此这般,文宗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。
虽说有些曲折离奇,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。这类的失魂症,历来也发生过很多次。
看着文宗点点了头,苏画问道:“陛下你信了?”
“为何不信?”
他为什么会信呢?不是应该在询问几番吗?怎么自己就说一次,他的信了。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苏画的心头,难道文宗的身旁也有患有失魂症的亲人不成?
“别看着朕,这事就放到一边。”文宗有些不自然的说着,突然岔开了话题。看样子,苏画真的猜对了。
“这逃狱的事情,你总得跟朕解释一下吧?”
话终于问道了点子上:“陛下,如果我说,逃狱的事情,真不是你想的哪样,你信吗?”
“朕不信!”
文宗一脸笃定的神色说着。
苏画忙着解释道:“陛下,这你应该信的啊。”
“为何要信呢?”
“刚才都信了,这件事怎么就不信了?”
“信与不信,还要朕告诉你吗?”
苏画哑口无言,帝王心思果然难以猜测。霓裳听得是云里雾里,这君臣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。
一直到了正午时分,文宗才离开地牢。该问的都问完了,心中也有了定数。
“微臣恭送陛下。”
文宗没有回答,迈步走了出去之后,又折了回来。
没等苏画开口问是怎么回事,文宗就问道:“你刚刚所唱的戏曲是何方剧种?”
“启禀陛下,名为京剧。”
文宗若有所思的记下,也没有回答。迈步离开之后,不见了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