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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一十一章 告死鸟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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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“气泡”啊、“颜色”啊,这些奇特反常的现象,既然看不明白深层机理,袁无畏也不乱猜,免得最后翻开谜底,衬得自己像个傻子。况且,哈尔德夫人与田邦的“超凡战”再好看,也不是他喜欢的领域。他宁愿多研究一些雷池实验场的人造时空结构。

从热闹场景中移开视线,袁无畏再度从整体着眼,看游戏界面中层叠的“时空泡”,如何与雷池实验场里的“葡萄串”实景遥相呼应,并将大金三角的多样化形态拥挤呈现。

看得久了,自有所得。

袁无畏发现:“葡萄串”上的“时空泡”数目,是一直在变化的。

他甚至能够确认,每过一段时间,就有几个“时空泡”,从“葡萄串”的大结构上脱离,依稀是投向了河岸上雾霾弥漫的区域——也就是哈尔德夫人特意警告他不要去触碰的危险地带。

然后……就是一去不回,连个回响儿都听不到。

袁无畏呲了呲牙。

果然,“童话公主”式的好奇心一点儿都要不得。幸好他有个理智驱动的脑子,否则现在“一去不回”的,说不得要算他一个。

当然,若一轮轮的都是“一去不回”,任“葡萄串”再怎么丰茂,上面挂着的“时空泡”也经不起几轮消耗。

现实情况是,“葡萄串”或有一段时间稀疏,但隔不了太久,就会重新变得丰茂起来;然后再稀疏,再丰茂……

如是循环。

细究起来,原因也很简单,相对于“一去不回”,“葡萄串”上还有后续补充——也就是他之前看到的、记录了大金三角多个区域现状的“新场景”。

它们一波波地出现、更新,相较于最早的“草原”、“沼泽”等基础场景设置,更加复杂多变,呈现在游戏主界面上,也就愈发光彩绚丽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
“高产似母Z……”3

袁无畏含糊嘟囔一句,明明对那位“人造时空”的能力评价,已经拔高到极限,如今却不免怀疑动摇:

“时空泡”,哪怕是最简单粗陋的,怎么也是“人造时空”级别,还能批量作业?

汆丸子都没这么快!

时空结构是随便搅拌的肉馅吗?

消耗转换的物质和能量从哪儿来?

最基础的物理规则还要不要了?2

就算畸变时代之后,相关理论大厦已经摇摇欲坠,可它终究还没倒塌不是吗?

这究竟是真是幻?

要么就是真假掺半?

可唬弄我这样一个小角色也没必要啊!

袁无畏短时间内想到了很多,从天理想到人情,从科学想到灵异,但最终他还是按照二三十年来,一惯的思维方式,做出初步的判断和假设:

首先,也是一切的前提:他不应该脱离现有的理论框架去考虑问题,因为那毫无意义。

其次,在现有框架下,罗南的能力应该存在边界,否则“地球+深蓝世界”已经改名换姓了。

第三,他袁无畏也没那么大的脸,值得人家专门设局糊弄。

综合考虑以上几方面因素,袁无畏认为,目前这种“汆丸子”式的“人造时空”,大概率是真实的。但与相应的,罗南也绝不可能无中生有,真就搞无极限的“批量作业”。

但,某种形式上的“转换”还是可以的。

也只能是这样。

那就需要非常、非常多的“建筑材料”……然而地球上哪有这种玩意儿?

除非,那并非地球所有。

袁无畏盯着“游戏界面”,忽然间很想知道,支撑这华丽通透界面的“主机”,究竟有多大?1

多半是要比他目前所处的“雷池实验场”更大的……换个思路,也许“雷池实验场”就比人们设想的、他目前看到的,要巨大、复杂很多?

那么,在他所不知道的幕后,那个“巨大、复杂”的所在,又是在哪儿、如何安置的呢?

这种时候,袁无畏不可避免想到了已经甚嚣尘上的传言:

新位面?

那地方可以随随便便提供这么多“材料”的吗?那还真是个好矿场……

袁无畏还想??????????????????进一步观察、思考,可这时候,“游戏界面”上依稀闪过了某个他格外熟悉的影像。

他下意识地伸手,虚按一下,界面的“人机交互”格外灵敏:就像是转动中刹停的地球仪,流光溢彩的“葡萄串”就那么定住,凸显出他关注的那一块区域、那一个“时空泡”……还有他关注的具体影像。

哎呦,是人啊!

袁无畏才咧开嘴角,便咬紧了后槽牙:这个被他迅速捕捉并锁定,带着墨镜、一脸严肃的可恶家伙,不就是不顾他死活,把他抛弃路旁的屠格咩!

有“汆丸子”式批量更新作业,时刻不停地映射“大金三角”的荒野实景,屠格出现在这处界面上,就是大概率的结果,不值得奇怪。

只不过,随着袁无畏的持续关注,屠格的身影,根据游戏界面的“人机交互”逻辑,逐步放大,细节增加,到最后简直是发生在真人身侧的实景。

袁无畏眼皮乱跳。

他好像又回到了那辆破烂越野车上,仍然坐在屠格身边,好像能从镀膜墨镜片上,看到自己的镜像……

这回真没有。

此时,遮住屠格半张面孔的两片镀膜镜片,只映射车厢设备以及外部掠过的一些木石残影,可以确认,如今他独身一人。

但屠格的实时影像,却通过游戏主界面映射过来,投入袁无畏眼底,清晰……大致清晰吧。

之所以说“大致”,是因为此时屠格身外,亦如此前在其他“时空泡”中所见的六甲、田邦身上那般,有一层模糊、混浊的气泡,若有若无,扩展开来。

就算在相对狭小的车厢内,这层“气泡”还是浑圆周致,并无挤迫变形的情况。好像与车体全不在一个层面,简直像是被某人加上“后期”特效。

除此以外,再没有别的碍眼处了。

袁无畏下意识地划动手指,这一刻,游戏界面体现出的人机交互逻辑,顺畅合理到让人忘记了“操作”这回事儿。

主界面上,屠格的侧脸、正脸、后背……呃,椅背,依次成为袁无畏关注的重心,完全顺着他的心意盘转切换,好像他就在车上窜高伏低,围着屠格打转。

这显然是不可能的,倒更像有一名幽灵摄像师,无形无影,跟随在屠格身侧,冷冷凝视,实时传回相关影像。

屠格对此,全无反应。

他只是握着方向盘,注视前方道路,好像在专注开车,又好像怔怔出神。显然,对身畔持续凝视他的“幽灵”,以及再隔一层的袁无畏,乃至于自身外裹的“气泡”,都未察觉。

“我靠……果然不是简单映射而已!”

袁无畏如此感叹。

他都能看到的场景,身为始作俑者,罗南当然也没问题,而且只会比他看得更真、更细、更深层次。或许,那位才是在屠格……唔,也许还包括其他很多超凡种,在他们身边的“幽灵”本灵。

这就很惊悚了,或许算是超凡种级别的鬼故事?

除此以外,袁无畏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。这一刻,他确信自己是怀着敬畏之心,将手指从“游戏界面”上拿开了。“葡萄串地球仪”也就重新开始转动,继续“时空泡”的排列更迭。

袁无畏对这玩意儿的认知,又深入了一层。他开始用一种全新视角、别样心态……好吧,其实是“幸灾乐祸”地观察各个“时空泡”里嵌套的“小气泡”,其中基本上都是一位超凡种没错了。

田邦、六甲不用说,仍然陷在哈尔德夫人侵掠如火且又全无顾忌的攻势中,哪怕六甲只算是个旁观者,在超凡种级别的战场范围内,也只有不断挪移,拉开距离。三位超凡种都是飞纵如电,看不出什么新细节。

但其他人……只要袁无畏用点儿心,都能看出个大概:

那个肥硕黑人猛男,也就是黑狮,似乎是感应到了远方荒野的冲突,够着头,朝天空远眺;

李柏舟,倒是一贯清瘦明锐又赏心悦目的样子,看上去也对冲突有所觉察,但只是皱眉看了两眼,便低头在自家虚拟工作区上奋笔疾书,感觉在做什么策划;

沙卡尔,眼眸瞌闭,双腿盘坐,仿佛万物不萦于心,身形浮空,无声飞行;

门罗则站在荒野某处高地上,两眼放空,嘴唇微动,乍看像是发呆,细看则是和人远程通讯的样子。

啧啧,连高文福都给摄入进来,此时仍在那间大办公室中,靠在高背椅上,闭目沉思,似乎略显疲惫……等下,这办公室的位置很奇特啊!

还有约瑟中将,这时候竟然当起了导游,将瑞雯请进了空天战舰中,随口介绍各个平台、舱室、装备等。1

原本与瑞雯对峙的小丑,此时却已离开,在丛林中跳跃行进,不知去往何方……界面上还显现出其他一些人,暂时也没必要分散精力观察了。

不管怎样,当下袁无畏只要以手指点选,一众超凡种大佬的形象动作,便全部纳入他的视线,如在身畔,纤毫毕现,且能够全方位、多角度尽情打量,不虑为其察觉。

这些超凡种身外,确实都有一层模糊混浊气泡,覆盖周身,他们自个儿却好似一无所觉……

这些混浊气泡又是什么?“时空泡”嵌套咩?2

袁无畏眨眨眼:要说,也不是不可以。

都是超凡大佬,都是有“超凡领域”的强人,指不定,这小气泡就是他们各自“领域”的具现化呢!

很有鉴别意义的情况,就发生在山君那里。

“时空泡”映射的场景中,山君仍然与龙七在一起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与先前相比,两人位置没有变,就在哈尔德夫人与田邦战场边缘,脸面上还经常映出那边的彤红火光。

袁无畏没注意他们说什么,却能清晰看到,同样是出现在“时空泡”里的两个人,山君身外就有那层混浊气泡,龙七周边则是清爽干净。

一个是超凡种,一个不是,对比清楚。

袁无畏还可以从一众“时空泡”里找到很多例子……

咦?什么东西过去了?

袁无畏正在翻找,冷不丁却见到,一道偌大暗影,灰沉沉的,自众多“时空泡”上抹过。

他下意识以为是天上有什么东西,在阳光下掠影而过。仰起脖子,却只看到了雷池实验场不知真假虚实的烟霾雾障。

是了,这地方哪来的太阳!

那么,是从“时空泡”里面穿过去的?

无论是上下、里外,此时界面上,灰沉暗影二度出现,又是那种“抹切”式的轨迹,覆盖了“葡萄串”至少二分之一的可见区域,饶是如此,仍难窥全貌。

好像,这只是某个庞然大物不经意划过的一小部分。大概是……整齐规律又带着点儿毛刺的边缘?

袁无畏第一个想到的是鱼鳍。

至于为什么跳转到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印象上,大概是因为,这一刻他听到了水声。

雷池实验场本就架设在一艘杂货轮上,靠着江边,有水声很正常。问题是,他此刻捕捉到的声响,并非是江水拍击土石的细浪,而像是在黑沉的海底深处,直叩心肺的压抑回波。

曾经长期生活在深蓝世界中,袁无畏对这样特殊的“水声”可太熟了。他下意识就认为,是哪个深水生物刚刚“经过”,浑然忘了他目前所在的位置。

等到理智将本能检视过一轮,他方才醒悟,这里与“深蓝世界”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。

可是,那低沉“水声”仍然在响,而且感觉越发地接近了。袁无畏甚至听到了其中的一点儿细节——好像是掺入了某种生物式悠远哼鸣的尾音。

虚缈、微弱、纯粹……如果非要加一点儿印象式的感情色彩,那大概便是“孤独”吧。1

听不到同类的回响,只有逐渐淡去的余声,渐归于无。

袁无畏不算是感性的人,只是稍稍愣神,便又集中注意力。也在此刻,那灰沉暗影,又换了个角度,在“葡萄串”诸多“时空泡”上三度划过。

如此三回,倒似回转盘旋。

这次抹切的角度略有参差,仍未见得全貌,显现的大概还是边缘区域轮廓,毛刺排列较上回略显舒张柔顺。

如此又有点儿鸟儿羽翅的模样。

这一会鱼,一会儿鸟……啧!

便是此刻,袁无畏冷不丁想到了屠格那句话:

“一种总是妄想飞去冥河的鱼。”

袁无畏略有怔忡,随即醒悟:所以,这个应该是叫……

告死鸟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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