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三人藏身在一个小小的洞穴当中,地方小的只够他们容身,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供转身。这个小山洞四周长满了青苔,一股浓浓的温气仿佛从地底直往上冒。
味很深,很重——
可是,除了这个地方,他们已经找不到更高的藏身之处了。追兵不断,严密搜索着。就是他们躲着这儿,也提着心,吊着胆,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。若真的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发现。
他们就真的连一丝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年刚过,气候还温冷着,特别是宁语承,身上的衣物更是单薄的可怜,缩在这个湿气又重的洞里头,更是浑身直打颤。眼前这位宁语承,不再是南国高高在上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宁国公。眼前的他,只不过是一位可怜的老人。
无忧看得鼻头直发酸。
天下无不是之父母。
宁中臣已经告诉过她,宁语承之所以会被捕完全是因为他不死心,非得停留在紫皇山下等待那仅有的一丝机会。
一定要见风步雍一面。
就算风步雍的态度再恶劣,他也希望能让风步雍认祖归宗。
三人,谁也不敢发出声来。外头,人来人往,仍旧不死心的在搜寻,无忧细思,会有这样行为的人到底是谁。
不过,也正因为碰到这事,她的脑海里有了另一种想法。
如果,今天他们能够大难不死的逃出生天。那么,他们就可以将计就计,谎称宁语承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,不幸身亡。到时,顾风扬也无法再找雷城的麻烦。
小小的洞里,越来越冷了。
无忧和晓丫抱成一团,努力的互相取暖。
而宁语承,眼看就快要晕过去了。
无忧不忍心。
“晓丫,外头还有人吗?”,无忧轻声的在晓丫耳边轻语,晓丫会意,探头扫视了一圈之后,然后又缩回洞里。
幸亏这个洞前是一棵巨木,若不细看,是绝对不会发现原来大树下面还有一个能容三人的洞。
“在前面,已经走远了,不过,我担心他们是不是会再度返回”。
没错——
若是那些人的目标是宁语承的话,没有找到他,一定不会死心。他们三人,也就晓丫会武,无忧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卫都有问题。晓丫若只顾自己一人,定有办法脱逃。但是,要再顾上另外两个人,那就很难说了。
不,不是很难说。
而是只有一句话,他们死定了。
“走远了吗?”无忧松了口气,至少心不用吊到嗓子眼里,至少提得高高的心可以稍微的放松一下。她抬眸,看着面前的老人家,那张老脸上,满布疲累,“宁国公,你还好吗?”,她伸手,轻轻的推着他。
宁语承缓缓的抬起眼,勉强的露出一丝笑意,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。
“好,很好,多谢你们救了我”。
“不用客气”无忧摇头,然后,一声叹息逸出口中,她知道这事情她不该做,但是,天性善良的她,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着就此不管。“你是他的亲爹啊,我们怎么能放任着不管呢”。
一听这话,宁语承的双眼顿时放亮。
“是安儿让你来救我的?”,会吗?会有这个可能吗?
安儿已经原谅了他曾经犯下的过错吗?
无忧实在不忍心,却不想骗他。
她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宁语承的眼中的光彩立刻消失,成了黯然一片,“他还是没有原谅我啊”。
“他——迟早会想开的”。无忧婉言安抚。她也希望她的夫婿能想得通,看得开。若是一味的沉溺在痛苦的往事之中,他便不能再向前进。
不止停止了自己的脚步。
更阻止了自己寻找幸福的机会。
宁语承的头,微微往后扬,直到靠到满是青苔的石壁,然后,依着石壁,摇了摇头,脸上满是痛苦神色。
“不,他不会原就我的,这辈子都不会谅”。
无忧静静的看着他。
此时此刻,她尽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安慰他。
“你知道吗?”宁语承闭上眼,似乎将自己沉于曾经的回忆当中,“安儿的娘亲,是东国的歌妓,只是一眼,我就深深的被她所吸引——”
他,真的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。
无忧和晓丫对望一眼,谁也没有开口,打破他的沉溺。
“我违背夫人的意愿,将她娶回家,哪怕是为妾,至少,她也是我的人”
可是,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。
宁语承生平仅有一妻一妾,他的妾室就是宁中安,也就是风步雍的娘亲婉娘,一个婉言又多才多艺的女子。
而他的妻子,却是在他之前,一品国公之女,从小娇身惯养,性情倒也不坏。只是,只要是女人,谁也无法容忍自己的丈夫拥有另一个女人。
宁语承的妻为他身下四儿三女,只有风步雍不是为她所出。当时,风步雍才五岁,刚懂事的年纪,小小年纪的他,可爱开朗,像个小弥乐佛似的,天天逗着愁眉不展的娘亲开怀大笑。
拥有这个孩子,是婉娘一生最为幸福的一件事。
她在风步雍面前发誓,这一生一世,都要守护在他的身边,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。不让大娘伤他,不让他的哥哥姐姐伤他。
而婉娘也做到了,在这个家里,费尽了心力,守护自己的儿子。
当时,宁家家道中落,并不被朝廷重用,宁语承为了力求表现,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公事之上,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理自己的妻妾孩子。
有娘亲的守护,风步雍并没有尝到所谓的苦。与宁中臣这些兄长们,也玩在了一起,因为他的笑,让人乐于亲近。
宁家的主母,原本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女人,但是——在生下最后一个孩子之后变得歇斯里底,时不时的出现抓狂的样子。
特别是在听到有人提及婉娘和风步雍。
当时风步雍才五岁,然后,到了六岁——婉娘将该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。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,要如何在宁家求生存。
婉娘没有娘家人,所以,风步雍唯一能靠的也只有宁家,否则的话,只能靠自己,自力求生存。
风步雍年纪小,却很懂事。他总是仰着小脸天真的对婉娘说着。
“娘,安儿一定会快快长大,让娘天天开开心心”。
他的贴心,他的孝,让婉娘觉得,就算是吃再多的苦也无所谓。
宁语承没有来看她,无所谓。
宁家主母不给她好脸色看,也无所谓。
吃得差点,穿得差点,同样无所谓。
只要她的安儿在她身边就足够了,这是一个母亲,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。
但是——
上天跟他们母子俩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。
那时,宁语承正在搜寻西国的奸细,也顺利抓获,抓获的那一晚,西国的奸细被关在宁国府中,然后,各方官员同来道驾。
抓住了这个一直以来,让满朝官员劳心劳力的奸细,又可以拿这个奸细来要协西国,是大功一见。
宁家飞腾指日可待。
酒醉三分醒,要醒不醒之间,宁国府的下人大喊着人犯脱逃了,于是,不由分说,全体出动,追寻奸细。
那名西国的奸细无处可逃,只能在宁国府中乱窜,最后,窜到了婉娘的房中。
那时,婉娘正喂着风步雍用晚膳。
一见来人,当场吓傻了。
婉娘成了人质,两方人马,屋里屋外,对峙着。
然后——
那个酒醉只有三分醒的宁语承,为了西国的奸细,直接下令放火烧屋,西国的奸细被烧死了,婉娘也被烧死了。
只有在大火之中,被婉娘奋力护在身下的风步雍还残留一命。
但是,他整个人都已经变了样。
谁也看不出他原本的样子,那个可爱,开朗的宁中安在这场大火中就此死去,与他的娘亲婉娘一同。
有一顿时间,风步雍几乎疯狂,他的嘴里从能说话开始只会说一句话。
“娘骗我”。
娘媥我——
婉娘应允照顾他一生一世,不让他受到伤害,却在他只有六岁的时候,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人世,风步雍连他娘的遗体都没有机会见到。
他的脸——
他的身体——
他的四肢——
能烧伤的地方,全数烧伤,被抬出火场之后,整整医治了两年,才让他留下了这条小命。宁语承酒醒之后,就算有满怀的痛心,也无处可弥补。
宁家围剿西国奸细有功,得到重用,然后,一路高升。
风步雍却从了不言不语近乎哑巴,每一次宁语承去看他,他都只是瞪着一双满怀恨意的眼眸,牢牢的,像是在看着仇人一样看着他。
在他八岁这一年,风良带走了他。
临走之前,风步雍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。
他眼中的恨意,却早已说明了一切。
一瞬间所造成的伤害,一辈子也示必能弥补得了。
宁语承话落,泪落,人已老,心悔恨啊。
无忧微张着嘴儿,纤手紧紧的揪着自己的心口,老天——原来之前宁语承说得是那么的云淡风轻。
原来——他所受得苦楚是如此的沉重。
怪不得,怪不得他会变成这个样子——
亲爹为了名利,亲手放手要烧手他。
亲娘为了救他,背弃了承诺远离他。
当时,他只有六岁啊!
一个心性未长全,却承受如此大的大击。泪顺着脸郏直往下流,无忧缓缓的闭上唇,让泪一直的流。
心里有太多的话。
却不是对眼前的宁语承说的。
而是对在那一言的他说的。
怪不得——
怪不得他会一再的重申,不准她再背弃诺言。
老天——
一股惊恐笼罩着无忧,差点让她无法呼吸。
她到底做了什么?
她怎么可以伤他的心——
“就算是死在这里,也是我的报应”。
宁语承睁开眼。
“我想,他会更乐意亲手杀了我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