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李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洪亮,惊得几只栖息在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起,消失在夜色中。
吴勋的头垂得更低了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在摇曳的灯火下闪烁着微光。
“回禀皇上,此乃臣亲绘的《千里饿殍图》,描绘的是黄河灾情……”
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黄河千里赤地,百姓易子而食,臣亲眼所见,不忍目睹,故绘此图呈于皇上,望皇上明察。”
他偷偷抬眼,观察李志的神情,却见皇帝的脸色铁青,双眉紧锁,目光中充满了怒火。
周围的百官也开始窃窃私语,有的面露惊讶,有的交头接耳,有的则一脸漠然。
黄惇站在李志身后,眉头紧皱,不时地用余光瞟一眼吴勋手中的画卷。
御花园中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,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火药味。
“一派胡言!”
李志将画卷狠狠地摔在地上,画卷在青石板地面上滚了几圈,最终停在了黄惇的脚边。
黄惇弯腰捡起画卷,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,却没有展开。
“钦天监监证周福方才呈上的《千里嘉禾图》就在朕的龙案之上!你却上呈这等妖言惑众的图画,究竟是何居心?”
李志怒斥道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仿佛随时都会爆发。
吴勋闻言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他连忙跪倒在地,高呼。
“臣冤枉!臣所绘句句属实,绝无半句虚言!”
他叩首的动作幅度很大,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荒谬!你这是公然顶撞朕!来人,将此人拿下!”
李志怒吼道,指着吴勋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两名侍卫应声而出,将吴勋拖了下去。
周围的官员纷纷低头,不敢直视李志愤怒的目光。
御花园中,只剩下李志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传来的吴勋的喊冤声,在夜空中回荡。
吴勋被拖出宫后,径直来到了一家棺材铺。
他脸色阴沉,双目无神,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。
他站在棺材铺门口,目光呆滞地扫过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棺材,最终停留在两口上好的楠木棺材上。
“老板,这两口棺材,我要了。”
吴勋的声音沙哑而低沉,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。
棺材铺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,他上下打量了吴勋一番,搓了搓手,问道。
“这位老爷,您这是……”
吴勋没有回答,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,扔在老板面前。
“一口安葬我的兄弟宋大秤,一口留给我自己。”
他说完,便转身离开了棺材铺,留下老板一人在原地愣神。
吴勋雇人将两口棺材绑在驴背上,自己则牵着驴,缓缓走在京都的大街上。
他神情木然,目光空洞,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,对这个驮着两口棺材招摇过市的怪人指指点点。
一时之间,吴勋和他的两口棺材成了京都的一道奇特的风景。
他紧紧握着宋大秤留下来的那只空心秤砣,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。
“宋兄,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!”
他在心中默默发誓。
与此同时,米府老宅的阁楼上,米山蓬头垢面,衣衫褴褛,对着墙上的影子喃喃自语。
三年了,他被父亲米成关在这阁楼上苦读,与世隔绝,几乎快要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。
阁楼的窗户很小,只能透进来一丝微弱的光线,照亮他面前的一小块地方。
“之乎者也,之乎者也……”
米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枯燥的文字,眼神空洞,仿佛失去了焦距。
他时而抓耳挠腮,时而捶胸顿足,时而发出阵阵怪笑,俨然一个半痴半疯之人。
“少爷,老爷吩咐,请您下去。”
牛大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打断了米山的自言自语。米山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,随即又恢复了空洞。
牛大灶推门而入,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和一幅画像。
画像上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,正是米氏的祖宗。
他将画像挂在墙上,然后对着米山说道。
“少爷,老爷说了,今天要执行家法。”
米山看着那幅画像,突然发出一声冷笑,一把夺过牛大灶手中的鞭子,狠狠地抽在画像上。
画像上的老者顿时变得面目全非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米山发出疯狂的笑声,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回荡。
“逆子!你竟敢……”
牛大灶吓得连连后退,手中的托盘掉落在地,发出一声脆响。
盘子里的茶水溅了出来,在木地板上蔓延开来,像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。
米山的笑声戛然而止,他瞪着牛大灶,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。
“家法?我受够了!三年了,你们把我关在这里,逼我读那些毫无意义的书,我快疯了!”
米山挥舞着手中的鞭子,指着墙上被抽烂的画像。
“他?他是谁?他认识我吗?他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?!”
米山的声音越来越大,最后变成了嘶吼。
牛大灶不敢再说话,他弯下腰,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托盘碎片捡起来。
阁楼外,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射进来,落在米山蓬乱的头发上,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。
“滚!都给我滚!”
米山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,指着门口,歇斯底里地喊道。
牛大灶不敢违抗,连忙退出了阁楼,并将门轻轻地关上。
他站在门外,能听到米山在里面砸东西的声音,夹杂着愤怒的咆哮。
牛大灶叹了口气,转身向米成的书房走去。
书房里,米成正焦急地踱着步,眉头紧锁。
他听到牛大灶的脚步声,连忙问道:“怎么样了?山儿可听话了?”
牛大灶低着头,不敢直视米成焦急的目光,吞吞吐吐地说。
“老爷,少爷……少爷他……”
他支吾半天,最终还是将阁楼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了。
米成听后脸色铁青,猛地一拍桌子,茶杯随之跳动,“啪”的一声,茶水溅了出来,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
“逆子!他竟然敢如此忤逆!”
他怒吼一声,快步走出书房,径直来到阁楼。
书房的门“砰”的一声被关上,屋内摆放的古董花瓶都微微震动了一下。
阁楼的门虚掩着,米成一把推开房门,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:书籍散落一地,桌椅倾倒,墙上的画像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。
而米山则蜷缩在角落里,状若疯癫,嘴里念念有词。米成看着眼前的一切,心疼不已,他缓缓走到米山身边,蹲下身子,轻轻地拍了拍米山的肩膀。
米山却猛地抬起头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敌意,他瑟缩着向后退去,仿佛米成是什么可怕的怪物。
另一边,李志的怒火依旧未消,他欲严办吴勋。
早朝之上,他将那幅《千里饿殍图》扔在金銮殿的地板上,指着画卷怒斥道:“如此妖言惑众之徒,岂能轻饶!”
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,群臣皆噤若寒蝉。阳光透过大殿的窗户照射进来,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刘怀仁出列,躬身说道。
“皇上息怒,吴勋虽有失察之罪,然其忠心耿耿,日月可鉴。臣听闻,吴勋已在家中置办了两口棺材,作必死准备,现正守着棺材候旨。”
他语气平和,不卑不亢。
殿内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,在光柱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李志没想到吴勋会有这番举动,心中不免有些好奇,他沉吟片刻,说道。
“朕倒要看看,他究竟是何用意。备驾,朕要亲自去吴府。”
他起身,拂袖而去。
吴府门前,两口楠木棺材赫然在列,散发着淡淡的木香。
吴勋一身素衣,跪在棺材旁,神情肃穆。
他听到动静,抬起头,看到李志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过来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他起身,向李志行礼。
“臣吴勋,恭迎圣驾。”
他语气平静,没有丝毫畏惧。
李志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走到吴勋面前,问道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。
吴勋深吸一口气,缓缓说道。
“臣献图,并非妖言惑众,实乃忧国忧民。臣深知此举触犯龙颜,故备下棺材,以示决心,静候皇上降罪。”
他眼神坚定,直视着李志的眼睛。
李志听完吴勋的解释,看着他坦然的神情,心中对吴勋的诤臣气概颇为欣赏,打消了严办吴勋的念头。
他拍了拍吴勋的肩膀,说道。
“吴爱卿,你一片赤诚,朕又岂会怪罪于你。起来吧。”
他语气温和,眼神中带着赞许。
吴勋起身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。
他趁机向皇上提议道。
“皇上,臣以为,开仓门必先开狱门,当今之计,首先要解决这些年的冤案问题,大灾之年,尤要防人祸啊!”
他语气诚恳,目光中充满了期盼。
李志点点头,沉吟片刻,说道。
“吴爱卿所言甚是。朕决定重用你等,为朝廷办几件有胆气的大事。”
他语气坚定,目光炯炯有神。
吴勋拱手道。
“臣定当肝脑涂地,万死不辞!”
吴勋的语气铿锵有力,掷地有声。
他挺直腰板,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志。
李志满意地点点头,伸手扶住吴勋的手臂。
“好,好!有你这句话,朕就放心了。”
他说着,环顾四周,看到简陋的陈设和摆放在一旁的棺材,心中感慨万千。
“吴爱卿,你一片赤诚,令人敬佩。”
他拍拍吴勋的手,目光转向那口棺材,略一停顿,又说道。
“这棺材,就撤了吧。从今往后,你便是朕的肱骨之臣。”
吴勋闻言,连忙吩咐下人将棺材抬走。
下人动作迅速,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抬出院子。
吴府的院子里,原本阴沉的气氛一扫而空,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,照亮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。
几只麻雀落在院墙上,叽叽喳喳地叫着,仿佛在庆祝着什么。
“皇上,臣斗胆再进一言。”